第四章 (第2/2页)
其余俩人没注意这点小插曲,俞林慢条斯理道:“你就是把输赢和脸面看得太重。”
“没错,”颜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,“一次输赢而已,不用这么认真。”
“你们说得轻巧。从小到大,本世子几乎就没输过,现在却输给一个女子……想想就不甘心。”江逸宁语气生硬。
“这输赢重不重要岂能用性别衡量?”颜湘严肃道,“女子怎么了?女子也能顶半边天!你看历史上那么多巾帼英雄,不就说明‘不光你们男子能成事,我们女子同样也可以’吗?若是这世道公平,让女子没有那么多束缚,能像男子一样念书习武,那我们可未必会比你们差。”
这番话,早在跟嬷嬷学规矩时她就想说了。
虽然霁朝没有裹脚、束腰这样的陋习,也未曾规定女子不得抛头露面,但女子就要遵循三从四德、精通琴棋书画,诸如此类的规矩还是对她的思想造成了不小的冲击。
不过这些话她也只敢在熟人面前说,倘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,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。
俞林闻言,内心不禁诧异。他自幼博览群书,自然也见识过很多不同的思想主张,对颜湘所述的“公平”并不觉新奇。
让他诧异的是——虽然他自身坚持“人性平等”,但在所遇到的各式各样的人中,赞成此种主张的却极少,颜湘恰是其中之一。
“我知道……我其实也没有瞧不起女子,”江逸宁面上有些挂不住,“我就是,觉得太丢脸了。”
他从小生活在等级森严的皇宫中,过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,尤其在乎颜面。
更何况,他往常所见的女子大多都是妃嫔和侍女,这些人不仅不会同他比试,还会想方设法吹捧他,可如今他却输给一个女子,心里自然别扭。
颜湘拍了拍他以表安慰:“好啦,别在意啦,其实我认为你们的实力不相上下,只是风格不同罢了。”
江逸宁扯了扯嘴角,勉强露出一个笑容。
次日,颜湘正想试试昨日学到的新技法,便听伙计来传话道:“先生说他这几天忙于其他事务不便过来,若小姐想饮茶作画仍可在原来的雅间,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使用。”
虽然好奇,但颜湘也明白他人隐私不便多问,她每日还是照常去雅间作画,画得累了便打道回府。
然怪的是,颜柏最近也忙碌了起来,有时甚至到了晚膳时间也不见人影。
颜湘实在好奇,只是朝律规定女子不得接触政务,且照颜柏的作风想必也不会向她透露,所以她决定偷溜去京兆府门口瞧瞧。
虽然可能也查不出任何东西,但她还从没去过京兆府呢,见识一下也无妨。
京兆府的守卫恪尽职守,不容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出,因此颜湘不敢轻易上前,生怕被当成可疑人员抓起来,只得暗中观察。
没多久,她便看到颜柏从京兆府里走出来,并且旁边还跟了个人。
那人身材挺拔,原本宽大的朝服穿在他身上竟意外地合身,倒是个行走的衣架子。
“多事之秋,还劳烦颜大人多多费心。”
“凌少卿客气了,这也是本官职责所在。”
二人走到门口站定,作揖告别。
因那人跨出门槛后始终背对着,颜湘并未看清其面容,只觉得背影莫名熟悉。
可颜柏的同僚她几乎就没见过,所以别说认背影了,她连名号都叫不出几个。
待那人上了马车,颜柏才又进去了,只是回身时眼神似乎往颜湘这边瞥了下,吓得她立马逃也似地溜了。
不过这点小事,颜湘也没放心上,她虽然有好奇心,但对此种明显得不到答案的问题,她从不会过多纠结。
俞林到玉书坊时,颜湘正在作画。她神情专注,就连门边站了人也未曾发觉。
丝丝缕缕的阳光从窗外洒下来,落在她的发丝、肩头。
这样望去,她好似被镀上了一层金光,肌肤却仍如凝脂般洁白细腻,宛若误入凡间的神女,嘴角含笑,美得不可方物。
我于人间遇神明。
俞林就这样静静地望着。
最先注意来人的是云兰。她本想提醒颜湘,但看到俞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,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颜湘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,想要活动活动筋骨,抬头却看到了仍然站在门外的俞林。
“先生来啦!”她盈盈一笑,眸光闪闪。紧接着又问:“站很久了吗?怎么也不叫我?”
云兰自觉地热茶去了。
俞林回以一笑,抬脚走近:“不久,只是见你如此专注,便没打扰。”
“怎么能说是打扰!我还想让先生指点指点呢。”颜湘故意正色道,随后又让出位置,“正巧,这是我新作的画,劳烦先生指正。”
“不错,进步很大。”他又仔细检查,抬手指着某一处道,“就是这里还可以更细致些。”
颜湘乖巧地点头,握着笔却没想好如何添补。
“我教你。”俞林走到她身后,抓住笔杆上端,身体微倾,带着她在纸上轻轻添画。
他们前后距离极近,却并未碰在一处。俞林的呼吸似有若无地喷洒在颜湘耳朵上方,他似乎极其专注,没发觉这样有何不妥,反倒害得颜湘不知该将注意力往哪里放。
她不由得身体微僵,脸颊也稍稍泛红。分明没有肌肤之亲,却让人感觉亲密至极。
待画作添补完成,俞林松了手并退开一步距离。
察觉到身后的男性气息减弱,颜湘这才回神,她强装镇定转身,却垂眼不敢直视他:“多谢先生。”
“不必。”俞林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逾距了,轻咳一声后又转了话道,“听说郊外桃花就快开了,在下想邀请小姐一同踏青,不知小姐可赏光?”
颜湘下意识抬头看他。俊逸的少年郎满面春风,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,眼里还闪着微光。
极具盛情的邀请。
她不由自主道:“当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