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 杀奴(6) (第2/2页)
一个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杀奴,连屋子都无人打扫,她犹豫了会儿,望了眼沉睡的人,还是没弄出声响,推门走了。
不知的是,前脚刚走,后脚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少年就坐起了身。
鹤承渊指腹抚上干净的遮光布,一把将布扯了下来,缓缓睁开眼睛,视线里仅有一片灰暗与炸开的血点,看不清事物,空气与窗户透进的光线都像刀刃剜眼,尤感疼痛。
尝试运气却发现内力尽失,顿时太阳穴猛然抽搐,暴起青筋,攥住白布的手指嵌入掌心,内心翻涌起一股无法平息,久未再现的恨意。
这是怎么回事。
他分明记得自己刚屠完幽水城,废墟之上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站出人群,无惧他的长刀,说愿意献祭自己,救那些与她无关紧要的人一命。
他觉得有意思,就将她带在身边。
她擅用甜言蜜语哄骗,殊不知他一眼就能看穿,奈何她有趣,给他灰沉死静的生活增添了一丝鲜活。
先留着,等某日嫌烦再杀她封嘴。
可惜,她暴露的太快,不到三月,她就耐不住性子亮出了刀。
杀死她的时候,世界似乎又恢复了平静,内心与杀死其他人别无二致,他将尸体遗留荒野,不带眷恋转身离去。
这诡异的报应来的太快,他再一睁眼,既然回到五年前的赌场里,瞎了眼断了腿,还未了解情况,就听赌徒欢呼,他被推进新的斗局,直到那束寒光打在身上才回过神。
他回到了被邪宗带走的那一天。
内力丧失……上辈子分明没出现这事,倘若真成废物邪宗也不会执意带走他,难不成是因为遇上这女子而导致与从前发生的事情产生错乱?
鹤承渊摸到床头带有余温的茶,端到唇前轻嗅,最终没喝,捂好眼后,悄然离开屋子。
沈知梨在院子里发呆。
凝香闲在地上拔草,抱怨道:“小姐,我们如今身无分文,怎么回家啊,早知道不给那么多钱了,一个低贱的奴才,居然要八百多两!”
沈知梨:“……”
在斗场觉得钱少,现在觉得给多了。
“我还以为能尝尝余江有名的茶酥呢。”
凝香倍感可惜,长叹一声。
这个吃货,怕不是为了吃的,才答应随沈知梨千里迢迢前往余江。
沈知梨:“这余江虽离幽水不远,却是两个方向,谢故白的人怎么会到那去。”
“不过也幸好遇他搭救,不然我们怕是要横尸荒野。”
凝香嘀咕道:“你也知道啊小姐。”
这张嘴逮着机会就扎一刀,省的插不进嘴。
“这新娘是幽水人,可能前几日成亲,两家走的密,这才碰巧遇上。”
怕小姐对谢公子成亲一事伤心,要大闹,凝香连忙扯开话题,“小姐啊,别想这事了,赶紧琢磨怎么搞银子。咱们要不找谢公子借点?我能不吃茶酥,但回去的马车不能没有啊,出来太久,再不回去得挨板子。”
沈知梨满脸不信,“你能不吃茶酥?”
“也......也能不、不吃。”
沈知梨转动枯枝下挂着的喜灯笼,“放心吧,这么多天我也想明白了。他既已成亲,我定然不会再闹让他难做,丢了郡主府的颜面。”
“小姐真想明白了?”
凝香将木枝往土里一插,“其实……公子也有苦难言,娶她是逼不得已。小姐不喜欢他,我也不喜欢,当初你与公子情投意合,众人皆知是一对佳人,日后要拜堂成亲。她偏要来掺和一脚,就喜欢有事没事跑谢府缠着公子,甚至借住,要不是谢府惨遭抄家,岂会让她得逞,我看谢家之事和她也脱不了干系。”
沈知梨:“不可乱说。”
“本来就是,谁知道她那身子怎么回事,原先好好的,现在变成个药罐子,还非说是因救公子奔波导致,赖上了公子,真是讨厌,我不喜欢她。”
沈知梨对这些事全然不知,只能点头摇头附和一下,打发过去,“好了好了,吃完茶酥,待鹤承渊好转我们就回家。”
“小姐真是,花些心思,关心一个杀奴做什么。”
“花了钱的。”
突然,宅外传出一阵敲锣打鼓,两人好奇走到门前瞧,是队白事,两副棺轿,哭喊抹泪,吹丧撒纸。为首那人贴上悬赏告示,瞬时围上一圈人。
余江靠江为生,有一霸主,垄断江运提高运价,在余江买下不少地块,低价卖出,高价收税,甚至做起地主,几乎一家吃死一方,在余江横行霸道。贴告示的是霸主正妻,死的正是霸主和他的小妾。而死因,闻言落于刺客之手。抓到刺客赏金五十万两,且送出一船,减少地税。如此诱人,看样子是下定决心,不惜代价也要为夫报仇。
沈知梨道:“凝香,你的钱来了。”
凝香震惊道:“小姐?那可是亡命之徒!你怎么舍得让我去!让那个杀奴去,他也该派上用场了,我去叫他!”
她不带片刻停留,转身杀入院子,一脚踹开鹤承渊的屋门。
沈知梨还在感慨一家为喜,一家愁,就听身后凝香大喊一声:“小姐!钱跑啦!”
这下愁到自己头上了。
“什么?!”
她冲到屋子,翻箱倒柜检查一遍,空空如也,“这?他不是昏迷不醒?装的?!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