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六十七章 种师闵的抉择! (第1/2页)
种师闵站在城墙之上,看着远方。
米脂寨的夯土城墙在暮色中泛着惨白,西夏大军的狼烟顺着无定河朔风卷上城头。
米脂寨,这座西北的边陲堡垒,此刻正笼罩在沉重的阴霾之下。
西夏的大军如汹涌的黑色潮水,越过无定河,将寨子团团围困,西夏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营帐密密麻麻地铺展在旷野上,无数的刀枪剑戟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。
仿佛一群择人而噬的凶兽,随时准备扑向这座摇摇欲坠的寨子。
守将种师闵攥着枢密院撤军诏书,指节几乎捏碎泛黄的绢帛——“弃寨南归“四个朱砂字刺得眼眶生疼。
“将军!东门粮仓只剩三日糙米!“
亲兵话音未落,瓮城下突然爆发出哭喊。
种师闵扑到垛口,看见白发老妪死死抱住运粮车的辕木,两个厢军正用枪杆戳她枯瘦的手背:“朝廷都不要这鬼地方了,还守什么守!“
短短一句话,却如同一把重锤,砸在种师闵的心头。
寨中早已粮秣匮乏,士兵们饥肠辘辘,百姓们也在饥饿与恐惧中煎熬。
但作为军人,他深知米脂寨的战略意义,一旦放弃,这片祖辈生活的土地,就再难收复。
百姓们更是故土难离,他们的根在这里,他们的家在这里,让他们舍弃一切远走他乡,谈何容易。
城楼的火把忽然晃了晃。
青衫文士从阴影中走出,袖口沾着翻越城墙时蹭上的污泥。
种师闵身边亲卫纷纷抽刀拦住青衫文士,种师闵看向文士,道:“尔是何人?”
青衫文士轻轻笑了笑,道:“苏学会杨时,见过种将军。”
此言一出,种师闵的瞳孔顿时紧缩。
他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守将,他可是姓种,西北的种,虽然在家族之中他并不受重视,但消息亦是灵通,苏学会……那可是反贼啊!
“你……来做什么?”种师闵迟疑了一下道。
杨时神色顿时沉重了起来,恳切道:“种将军,米脂寨是西北的门户,一旦落入西夏人之手,西北危矣!
我们应奋起反抗,守护这片土地,守护西北的安宁!”
种师闵的玄铁甲撞在箭垛上铿然作响。
作为种家子,他怎么会意识不到米脂寨的重要性。
米脂寨位于宋夏边境的横山防线核心地带,是北宋抵御西夏南下的关键屏障。
其地扼守无定河谷,西夏铁骑一旦突破此处,可直逼绥德、延安,威胁关中腹地。
不仅如此,这脂寨乃是神宗时期「五路伐夏」的重要战果,凝结着种叔父、苏允等将领的血战功勋。
朝廷若弃守,等同于否定元丰开边的军事成果,极大挫伤西北军民士气!
种师闵眉头紧锁,陷入了艰难的抉择。
一边是朝廷的诏书,若违抗,便会被视为叛贼,家族蒙羞,自己也将背负千古骂名;
另一边是米脂寨的百姓,是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,若是放弃,他将成为民族的罪人。
墙头上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,种师闵的手背在背后紧紧攥着,因为过于用力,而让指节泛白。
杨时忽而叹了一声道:“苏先生让在下问种将军,是否还记得【华夏的疆界不在舆图上,在百姓脚踩的热土里】那句话?”
种师闵有些恍惚,那是元丰五年冬夜,苏允带他顶着暴雪奇袭银州城。
那个总爱钓鱼的经略使指着冰封的黄河说:“华夏的疆界不在舆图上,在百姓脚踩的热土里。“
没错,种师闵当时亦是其中一名小将,但他不算是静塞军人。
种师闵感觉口干舌燥,道:“苏经略……还记得在下么?”
杨时微微一笑道:“苏先生道,种家年轻人之中,师闵之才,不逊于师道师中矣。”
听到那个令人钦佩的人如此评价,在家族之中备受冷落的种师闵顿时觉得眼眶之中有些温热,声音有些哽咽了起来,道:“经略他老人家……还好么?”
杨时点头道:“苏先生很好,只是不愿意与朝中虫豸共立于朝堂之上,因此来西北守护边疆了。
种将军,你是将门子,要违背朝廷命令抵抗西夏人,这对你的确是难以抉择之事。
但今日放弃米脂寨,若是以后有史书记下这一笔,届时……”
下面的话杨时没有继续说下去,但这句话却是像一柄重锤抨击在种师闵的胸膛之上。
若有青史记载,那他种师闵将遗臭万年啊!
突然南门传来金铁交鸣。
静塞军旧部都头赵破虏一刀劈断吊桥铁索,五百重甲步卒列阵城头,铁盾映着烽火连成赤色长城。
赵破虏回头看向种师闵,大声吼道:“当年苏经略带我们饮马无定河时,可没教过背对党项人逃命!“
他的吼声震落墙头积霜。
此时楼下喧闹声震天。
种师闵猛然转身,望楼下的场景让他瞳孔骤缩——数千百姓举着钉耙、柴刀涌向马道。
最前面的瞎眼老石匠正在孙儿搀扶下捶打胸脯:“我这把老骨头能换三个西夏狗的命!“
人群里突然竖起褪色的“静塞“战旗,残破的“苏“字在火光中宛若浴火凤凰。
种师闵顿时感觉胸口、喉咙都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此时的他并不知道,军中的静塞军旧部开始行动了。
这些经历过无数战火洗礼的老兵,深知米脂寨的重要性。
他们在军中奔走相告,向士兵们诉说着守护家园的意义。
军营之中,都头马老六都头一脚踩在粮车轱辘上,嘴里叼着半截麦秆,皮甲歪歪斜斜挂着。
“弟兄们瞅瞅这破诏书!“
他抖开绢帛,唾沫星子溅在“弃寨南归“的朱批上。
“老子祖坟还在寨东头埋着,朝廷让咱把祖宗的骨头喂党项狗?
呸!昨儿西市王寡妇把最后半袋黍米塞给伤兵营,她儿就死在我右手边——你们要当怂包滚蛋,留婆娘娃娃给西夏狗糟蹋?“
他突然抽出豁口腰刀,刀尖挑起个酒葫芦:“三年前打银州,老子跟苏经略喝过断头酒!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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