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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第 5 章

5 第 5 章 (第2/2页)
  
  “魏公有两子两女,长子魏择早逝。”
  
  “次子魏振,有一嫡子,名为魏堇,魏振外放后,其子留在京中由魏公亲自教养,我进京赶考那年,满城皆言堇小郎三岁开蒙,但凡教授,只一遍便可熟背,天资卓越,青出于蓝,有此子,魏家必定能再兴旺百年。”
  
  可他们如今流放了……
  
  如此天差地别的境遇,厉长瑛听着都有些唏嘘。
  
  翁植又细说罪魁祸首魏振——
  
  “魏家长子在世时,他在其兄光芒下十分不显,魏家长子去世后,魏振成了唯一的儿子,魏公却培养长房孙辈儿,他便与家中嫌隙渐深,直到生了个天赋卓绝的儿子……”
  
  “许是觉得扬眉吐气,于家业上有一争之力,性情便越发狂妄,在任上不思进取也就罢了,治下官吏皆鱼肉百姓,最终酿成大祸,牵连家族。”
  
  厉长瑛问:“没人为魏家求情?”
  
  “但凡有人求情,陛下皆重惩,祸及家人,便无人敢求了。”
  
  翁植沉默片刻,语气满是兔死狐悲,“帝王暴虐不仁,臣子却得世人称赞,每每魏公劝谏,陛下皆要大怒,其实满朝皆知,陛下对魏家不满已久了……”
  
  厉长瑛不懂朝堂事,却也听过“伴君如伴虎”、听过“天子一怒,伏尸百万”……
  
  这就是封建朝代。
  
  驿馆后门——
  
  翁植小心地拿起门环,轻轻敲了一下,片刻后,又敲了一下。
  
  门内,脚步声渐渐变近。
  
  驿馆的小吏打开门,很是倨傲地扫过两人,径直伸手向木盆,“我得检查检查。”说着,翻开木盖,也不管手干不干净,伸进去就抓了几块儿肉。
  
  翁植怕厉长瑛发火,抢先拱手,赔笑脸,“官爷,劳烦您这么晚还等我们。”
  
  小吏毫无顾忌地咬了一口肉,小人得志地教训:“进去注意着点儿,别吵到其他人,要是被发现了,你们两个小贼就去大牢里蹲到死吧。”
  
  翁植忍着极强的耻辱感,姿态极低,点头哈腰,“是是。”
  
  厉长瑛一言不发。
  
  她不是无时无刻的莽撞,膈应的很,也尚且能忍。
  
  小吏领着二人进去,随口道:“你们今日来巧了,那老头病的要死了,明日说不准就一卷草席扔出去了。”
  
  他语气里甚至还带着漠然的笑意。
  
  翁植身形一滞,赶紧跟上。
  
  魏老大人到底是陌生人,厉长瑛情绪波动不如翁植大,还能忍,步履沉稳。
  
  驿馆不大,士兵们住在屋子里,罪臣只能住在最下等的屋子中,跟牲畜圈在一处,四处漏风,勉强能遮挡罢了。
  
  今日,驿馆中只有魏家罪臣。
  
  此时,那间屋子四处透着微弱的光,哀戚绝望地哭声不绝于耳,又似乎顾忌着什么,压抑着不敢放声大哭,冷夜风萧,鬼气森怖。
  
  “哭哭哭,哭什么丧。”
  
  小吏烦得嘟囔了一句,走过去,直接一脚踢开门。
  
  屋内的人全都吓了一跳,惊惶地望向门口,唯有板床最近的消瘦背影,纹丝不动。
  
  小吏色眯眯地打量着屋内的女人们,啧啧两声:“果然人要俏一身孝,瞧瞧这哭得,可比楼子里的妓女带劲儿多了。”
  
  流放的罪人,男女都毫无尊严,女子的境遇,又格外凄惨些。
  
  一屋子的女人,老老少少,神色间无一不倍感羞辱,却怕被当闹事拎出去,不敢有任何反抗,也怕他要行不轨之事,只能恐惧地跟身边的人挤在一起。
  
  虎落平阳被犬欺,家眷也要受欺辱。
  
  翁植感同身受,手指在宽袖中用力地攥成拳,微微颤抖,几乎控制不住满腔的愤慨。
  
  厉长瑛也火气上涌,恨不得一拳搂过去,叫他闭嘴。
  
  可阎王易见,小鬼难缠。
  
  他们不能一时冲动给魏家人带来更大的麻烦。
  
  她得忍。
  
  厉长瑛无声地深呼吸,出门在外,无人兜底,不能莽撞,秋后算账。
  
  小吏可不知道他惹了个正在忍气吞声的炮仗,还在那儿满眼□□地盯着个魏家姑娘嘴贱,“这小娘子,还没□□吧……”
  
  屋内唯一的一张床板上,魏老大人干瘪的手指动了动。
  
  少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祖父,紧紧握住他的手,本该清朗的声音,沙哑而冷厉,“我祖父昔年门生无数,总有几个不趋利避害的,便是无法为我魏家减轻罪责,惩治尔等这般无名小卒,也是轻而易举。”
  
  翁植和厉长瑛都从小吏身后望进去,看到了破屋内的情形,也看到了少年的背影。
  
  全都是女人和孩童,除了躺着的那位老大人,少年竟然是魏家在此处唯一一个年纪大的男丁。
  
  魏家其他的男人去哪儿了?
  
  少年又是魏家哪一个子孙?
  
 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生出些不好的猜想,若是真的,这少年不甚宽阔的肩膀该承担着怎样的压力……
  
  而小吏听了少年的话,下意识侧头望向他带过来的两个人,想起他们也是为魏公而来,心中忐忑,确实不敢真的做什么,但又忍不住气急败坏,“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夫人公子哥儿呢,等到了涿州流放营,早晚要当妓女,清高什么啊,呸!”
  
  少年的背脊挺直,头颅不曾低下半分,维持着魏家子的骄傲,冷声道:
  
  “这便不劳你费心了,请回!”
  
  小吏脸色变幻,恼恨不已。
  
  魏家人已经够惨了,厉长瑛想到便成功克制住火气,如刚才的翁植一般,好言好语道:“官爷,您别生气,这小子以后有的是苦头吃呢。”
  
  她从腰间摸出几个铜板,塞过去,“钱少,您别嫌弃,消消气,别跟他一般见识。”
  
  “算你识趣。”小吏接过铜板,得了台阶,冲着屋内冷嗤一声,对厉长瑛和翁植:“就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,快点儿!”
  
  翁植也反应过来,强扯起笑,“是……”
  
  魏家的家眷们这才注意到他们二人,防备忌惮地看着他们。
  
  翁植站在门口,先正衣冠,方拱手行礼,“在下翁植,先帝三十二年进士,得知魏公途经邺县,前来拜见。”
  
  小吏嫌弃这里的味道,手捂在鼻子前,抬步走远。
  
  厉长瑛盯着他远去的身影,眼里琢磨着坏主意。
  
  屋里,少年的注意力终于从魏老大人身上稍稍转开,侧身回首。
  
  卧蚕红到眼尾,眼里明明并无泪水,一双眼珠却洗过似的,黑琉璃一般。
  
  仙露明珠,秀致天成。
  
  翁植怔住。
  
  厉长瑛也恰好收回视线,对上少年的脸。
  
  第一反应:
  
  嘶——
  
  阴森破屋,邪风鬼火,男色无双……
  
  第二反应:
  
  鬼片荼毒了她正常的脑子。
  
  第三反应:
  
  幸好,没人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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